老唐用拇指肚摩挲着砧板左下角的刻痕,那道二十年前的刀印已经包浆成琥珀色。
月光从排风扇的缝隙漏进来,在酸枝木案板上切出菱形的光斑,正好落在他每天切文思豆腐的位置。
冷藏库的电动门发出呻吟,学徒小斌抱着泡沫箱撞进来,冷藏车特有的霜雾从他裤管往下滴落。
“唐叔,供应商说黑鱼以后改送处理好的净肉。”
少年把箱子撂在料理台上,塑料膜下的鱼片泛着僵直的冷光。
老唐的斩骨刀悬在半空,刀背上凝结的水珠砸在第三百七十五道刻痕上。
他记得这道缺口是教女儿唐果认鲫鱼骨时留下的,那时孩子才够得着案板,举着玩具刀学他雕萝卜花。
“净肉?”
刀尖挑起一片机械去骨的鱼肉,肌理间没有活鱼该有的虹彩,“这纹路都切碎了,怎么做熘鱼片?”
小斌掏手机扫码入库,蓝光映着他鼻尖的青春痘:“中央厨房配送的调料包今早到了,按说明书热三分钟就能出餐。”
他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练习切姜丝的纤维,但白大褂胸口已经别上了“预制菜专员”的金属徽章。
老唐转身打开老式碗柜,榫卯接合的柜门发出特有的吱呀声。
最上层那排青花瓷盘边缘有些细小的崩口,像串沉默的省略号。
这些盘子在“唐家菜”传到他手里时,曾装过国宴级的菊花豆腐,现在却要盛放塑封加热的料理包。
后巷传来混凝土破碎机的轰鸣,隔两条街的老字号茶楼正在拆除飞檐斗拱。
震动顺着地面爬上来,刀架上五把不同年份的片刀齐齐颤抖,其中那柄桑刀发出龙吟般的共振——这是父亲临终前传给他的,刃口还留着1958年饥荒时帮街坊剁榆树皮的记忆。
小斌突然指着天花板惊叫。
月光不知何时偏移了角度,照亮了砧板背面密密麻麻的刻痕。
三千七百五十二道缺口在霉斑间蜿蜒,组成一副完整的江豚骨架——这是老唐接手餐馆那年刻的,当时长江里还能见到这种生灵。
“唐叔,这些划痕...”少年的手指悬在江豚空洞的眼窝位置。
老唐用抹布擦去案板上的萝卜碎屑,二十年积累的植物汁液早已把木纹染成翡翠色。
他摸到最新那道刻痕,是上周女儿带着米其林评审来店里时留下的。
那天他特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