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
我浑浑噩噩的被季辰抱着,后腰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。
季辰直接带着我去了桑家别墅。
我爸妈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了,又气又怒。
他们抱着我哭的死去活来,说想我,说担心我,来回说。
平时不苟言笑的我爸,他看到我身上的伤,也忍不住落下眼泪。
“妈妈的乖女儿,你终于回来了,妈妈想你了。”
爸爸宽厚的手掌紧紧握着我的手,给了我一些力量。
妈妈的眼泪砸在我的手上,有些温热。
“爸爸去叫医生,给你好好看看。”
当天,桑家的别墅来了很多医术大拿,别墅里熙熙攘攘。
他们各种仪器在我身上过了一遍,顶尖的仪器在一旁等着给我检查。
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不尽人意。
“桑小姐的身体被糟蹋的不成样子,肾脏都少了一个,现在能做的只有用老山参吊着一口气,至于时间也说不准……”
我妈听完没站住,差点晕倒。
我爸强撑着让人把仓库里最好的药材拿出来,一边挨个找医生问我的情况。
季辰则是在一边给我擦擦汗,我只要有需要他就会上前看看我。
回来的这两个月,季辰每日都会陪在我身边,抱着我出去看花,给我准备吃的。
我看着他,心下一阵酸楚。
季辰最喜欢跟在我身后说喜欢我,可我一直拿他当弟弟,从没认真考虑过。
即使爸妈说他虽然年纪小,但是人很好,我也坚决不考虑。
曾经我为了跟周一鸣在一起,拒绝了季辰的感情,甚至几乎断了联系。
但如今,他依然是那个纯粹的季辰,还会来照顾我。
我想说些什么,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。
“桑榆姐,乖乖休息,有我呢!”季辰拂去我眼前落下的头发,怜惜地看着我。
“我会照顾好你的。”
我转过头,我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给我的爱,我想用冷漠驱赶他,他该有自己的生活。
“滚出去!”
我是想厉声喊出来,但话一出口就显得有气无力。
但是面对我的无礼行为,季辰只是温柔地看着我,还来问要不要喝水。
“桑榆姐,我只是想照顾你,你别再想着甩开我。”
他给我倒了一杯温水,对我的话,仿佛没听见一般。
可是我哪里还配得到他的喜欢!我现在就靠着一口气吊着,就连自己出门都成问题。
唯一支撑我还活下去的,就是周一鸣还没有付出代价。
时间消逝,我每天都认真听医生的话,好好养自己的身体,至少不会像个废人一样,只能躺在床上度日。
我爸妈也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。
他们自然不准备放过周一鸣和夏云。
当机立断停了对研究所的资金支持。
我也是才知道,这些年,我爸妈找不到我,他们知道我生前就是为了研究药物,若以鼎力支持周一鸣的研究。
即使爸妈一直觉得周一鸣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是为了有个念想,还是把钱大把大把的花出去了。
研究所要买的仪器都几千万,况且不止一台。
我看着账单上他过来申请资金支持的次数,数不胜数!
但是那些钱,有大多数根本就不是用在研究上,而是给夏云买东西,小洋房,奢侈品……
他用这些钱砸在夏云身上,夏云也依附着他。
他或许忘了,他们是兄妹这一回事。
痛感再次席卷而来,我为自己曾经付出的真心感到恶心。
季辰拿过来一张纸巾,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。
我接过纸巾紧紧攥在手里,幸好我活着回来了,否则周一鸣岂不是靠这个招摇撞骗一辈子!
6
我爸的资金支持刚停,周一鸣就迫不及待找上门了。
他站在大厅,佯装憔悴眼底却满是贪婪,“叔叔阿姨,研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,资金链一断我们将会损失上亿,而且这可是关乎很多肾病患者的康复,算我求你们暂时不要断了资金支持。”
我妈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撕了,对他这种虚伪的话也早就看清。
“周先生,研究所的机器都是我们桑家提供的,我们的本意是支持小榆研究,但据我所知那些钱都被你给那几个继妹花了。”
周一鸣眸光一闪,“阿姨不是的!夏云的研究正是紧张时刻,那些钱也只是为了快点有个结果。”
“当真?”我爸紧握着拳头,怒目而视,“周先生,举头三尺有神明!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心里有数,之前的我们不计较,但从今往后你别想再拿走一分!现在滚!赶紧滚!”
“叔叔阿姨,你们冷静一下,桑榆一直都想研究出靶向药,这是她生前最后的愿望,如果她知道我们研究出来,她也会高兴的!”
他还有脸提到我的名字,我忍不住紧了紧拳头。
周一鸣显然不知道我回来了,甚至看到了他这么死皮赖脸阴险狡诈的一面。
什么我的心愿!
他根本就是利用我对爸妈的影响,榨干我最后的价值。
但我现在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死人,他想利用一个死人的名头,敲诈我爸妈的钱。
我妈耐心全无,我甚至担心她下一秒跑上去抽周一鸣一巴掌,“闭嘴!桑榆的愿望关你什么事!我的女儿自然会回来,识相点立马滚出去!”
周一鸣见我爸妈怎么都不肯答应,有些气急败坏。
“桑榆那个贱人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!怪不得你们两个老东西的女儿会消失,留着你们的钱去棺材里找桑榆吧!”
他说完,踢了一脚旁边的桌子,转身气哼哼离开。
我在墙后边呼吸急促,手紧紧捏在轮椅的把手上。
心底压抑的情绪被我紧紧压抑住,强忍着心中的悲痛。
我还要好好养身体,我要亲眼见证,没有了我爸妈的支持,周一鸣那个破研究所能走多远!
近日,我爸妈没少为了我的事查周一鸣。
他不光是强行夺走了我的实验成果,他还窃取了别人的成果,全部安在了夏云头上。
夏云除了霸占别人的成果,根本就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成就!
研究所没几天就经营不下去了,他为了夏云夺取别人的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。
之前有桑家在背后支撑着,几乎不敢有人硬碰硬,现在桑家撤资,他简直就是墙倒众人推。
研究所的人早就因为种种原因想离开,但签了合同只能在这消磨时间。
夏云可以说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天才,真的让她研究,也就是动动嘴皮子。
当年就是她趁着我手术虚弱将我丢出去,然后将我的位置取而代之。
现在周一鸣逐渐落魄消沉,她自然也没了风光的好日子。
但很快,她就背着周一鸣找上了新的金主,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。
她甚至还妄想着自己可以建立起新的实验室,但上层社会她也不过是一个玩物。
那些人尝过滋味之后,就抛之脑后了。
但她不小心被原配发现,被围堵在家里,不敢出门。
周一鸣为了重拾夏云的信心,把能卖的都卖了,实验室那些机器也抵押出去了。
甚至出去打工,只要有钱,他什么都做的出来!
然而他把钱给夏云之后,她转头就去买了新款的包包,由奢入俭难,养叼了的胃口根本克制不住。
我坐在轮椅上,季辰就在我旁边给我讲他们最近的消息。
听完之后,我微微勾起唇角,连日来压抑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。
相比起每日艰难的治疗,听到他们两个人的更让我振作起来。
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。
7
我爸几乎把全世界的医疗专家找来给我看病,但结果仍然不尽人意。
不管浪费多少人力,也回天乏术。
但是我最后的时间能得到短暂的安宁,还能陪在爸妈身边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
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周一鸣和夏云的野心,一夜之间,他们的消息占据了热搜榜前二十条。
每一条都是关乎人工肾的降世,上边不仅有他们伪造的实验报告,还有水军。
研究所本就十分有名气,尤其是有了夏云名声的加持。
而现在一个人工肾的新闻出来,几乎是让夏云和周一鸣的名字被大众熟知。
只要人工肾一出来,预定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!
根本就是在谋财害命!
我咬紧牙关,愤怒地看着屏幕上的二人。
原来记忆中,那个一脸热血说要当一个好医生的男孩,早就变了。
可这样害人性命的事情,怎能任由他做!
我强撑着身体坐起来,这种事不能任由他们做下去,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!
“阿辰,帮我找个造型师。”我坐在镜子前,我现在身体并不能硬撑着我化完妆。
“小榆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季辰没动,连日来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我的话。
爸妈也紧张的看着我。
“小榆,你又何必……”
爸爸张嘴想阻止我,但他知道我心意已决。
“爸妈,人工肾就是一场骗局,而且最开始也是我把它作为研究方向,现在我必须去阻止他们谋财害命!”
“否则我一定会后悔的!”
说完,我咳嗽声响起,却依然坚决。
爸妈只好转过身去默默流泪,不想让我看见,却叫来造型师给我化妆。
转瞬间,我以为自己回到了刚毕业那年,那年我干劲十足,一心想在这世间留下自己的丰功伟绩。
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一笑。
我好像看到年轻的自己鼓励地看着我在说,勇敢去做。
季辰没再阻止我,他把我抱上车,准备亲自带着我过去。
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他,因为他想要的我或许永远都给不起。
酒店的宴会厅,今日举行的是记者发布会。
大厅里人头攒动,各路记者把门口围堵的水泄不通。
下边坐着的除了本市的是知名企业家就是各种医院的院长。
周一鸣和夏云正在台上讲述他们整个研究过程,还有后续他们伪造的实验证明。
他们两人表情激动,可能以为这一步棋走的完美,现在讲起来怕是他们自己都信了。
演讲结束,雷鸣般的掌声响起,紧接着就是他们的个人采访环节。
“等一下!”
我的借用了后台的话筒,话一出,场面一片安静。
我一步一步,慢慢挪到了台上。
周一鸣见到我的一瞬间,身子踉跄了一下,大概是不敢相信。
手上的动作颤动了几下,半晌才开口。
“桑榆?”
再次见面,我不知道他犹豫的那几秒究竟在想什么。
我淡然地笑着,扶着讲台站定。
周一鸣朝着我走过来,伸出双手想要把我拥在怀里。
“我就知道你会没事!”
我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,“我没死,你是不是很失望?”
周一鸣讪笑一声,虚伪的笑容瞬间变得阴沉。
“桑榆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我们当时只是以为你……”
“是!你们只是以为我死了!”
“周一鸣你敢不敢说出来,我是怎么经历了手术,差点丧命!”我举起话筒,开始讲述我的种种遭遇。
被人窃取的研究成果,我失忆的苦衷,还有找到我之后强行试验的人工肾!
我的遭遇一说出来,台下闪光灯闪的更快了,很多记者挤着想要围上来对着我采访。
夏云苍白着小脸,还在嘴硬。
“我没有!我没有窃取你的数据!而且你身为人工肾的受益者,你怎么能这么说?”
受益者?
我冷笑一声,把手上的U盘插进了电脑里。
“那你看看这些是什么?你能找出证据证明哪些是你的数据吗?我能!”
夏云咬着唇,眼睛看向一边站着的周一鸣。
大屏幕上,是我找出来那些是我研究的证据,她窃取别人研究成果的嘴脸。
这些除了有一部分是我以前留下来的,还有最近我爸找私家侦探查出来的。
最重要的就是我的身体数据。
“这些都是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成果,结果被你安在了她身上!”
“她还霸占了他人的研究成果,你甚至还让我把肾捐给她一颗,说什么为了我好给我安装人工肾!”
“但你看!这些数据是骗不了人的!我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身体反应,如果不是医生给我用药吊着一口气,我早就死了!”
“这样的研究成果你们居然想拿出来圈钱,很多人等了一辈子,不是为了花钱去死的!周一鸣这就是谋财害命!”
我愤怒地看着周一鸣,语气严肃。
那些记者迅速把话筒递到了周一鸣和夏云嘴边,眼中虽然鄙夷但问出话也很炸裂。
只是没等到他们回答,跟着我过来的警察就给两个人戴上了手铐。
但由于人太多,影响力太大,这两人被迫在媒体面前承认罪行。
其中包括他们如何欺骗投资人,怎么威逼利诱研究所的研究员,以及人工肾的项目还未成立就出来骗人钱财准备害人性命。
最后,警察还严肃地进行了反诈宣传。
看着两人被拷走,我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,手脚也有些无力。
我依然举着话筒,看向那些记者,“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两个败类,否决众多研究员的付出,也希望研究员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,研究出百姓需要的药品!”
说完,我就被季辰急匆匆地扶着走了下去。
下了台之后,季辰一把将我抱起,朝着门外的救护车上跑去。
8
救护车上,我被火速送往医院进行抢救,我隐约见到了熟悉的人。
“小榆!妈妈的女儿!”
迷迷糊糊我听见了爸妈喊我的声音,他们的声音沙哑。
“这个周一鸣,早就该死了!”
“早知就不让你去了!”
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着,是那样的不舍,那些声音都透露着绝望。
最后这几个月的时光,我过的其实很开心。
我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以前的事,我考上大学爸妈高兴的样子。
我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的时候,还有周一鸣说以后要娶我的画面。
……
最后我努力睁开双眼,看见的双目通红的季辰。
“小榆,很快就好了,你撑住!”
“你再坚持一下,医生都来了。”
我脑子囫囵,但是此时想到的居然是这个臭小子居然不叫姐。
但我几乎说不出话,我怎么感觉不到他的喜欢呢?
我又给不了他任何回应,这最后几个月的陪伴,像是我偷来的快乐。
我已经走到自己的尽头,我不想因此耽误他。
我张大嘴呼吸,吐出几个字。
“小屁孩,小姐姐……”
“忘记我吧……”
我的目光逐渐涣散,眼前最后一抹亮光消失。
突然听到旁边撕心裂肺的哭声,但我看不见是谁在哭。
太疼了,也太累了……
该睡了……
9
十年后——
我的墓地在郊区的一座山上。
爸妈知道我喜欢山里的景色,小时候就喜欢带着我去爬山。
我的忌日这天,爸妈又来看我,陪在他们身边的是季辰。
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,但是看起来稳重了很多,上山的时候还扶着我爸。
他一边走,还一边小心观察我妈的脚下,嘴上也从叔叔阿姨变成了爸妈。
听到他的称呼我也安心很多,看来我走了之后爸妈也是有人陪伴的。
他们手上拿着一束淡粉色的蝴蝶兰,拿出带着的野餐垫坐在地上。
“小榆姐,好久不见,我们都想你了……”
“这几年我出国上学,前两天才回来,”
他一边说,一边整理着哪来的那束花,好像我从来没离开过一样。
听到他的话,我还是勾了勾唇角,我也走过去坐在野餐垫上,就好像我们是一起出来玩而已。
随后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纸,放在我墓碑前边一把火烧了。
我刚来得及看清上边写着是给我的荣誉,下一秒,那张纸就出现在我手上。
是我研究的奖项,被周一鸣给夏云了,现在的署名是我。
季辰毕业之后,去当了律师,他去各种打官司,最终把这个奖给我拿回来了,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,这是我桑榆研究出来的。
“小榆如果你知道,你一定会开心吧。”
我笑出眼泪,“没大没小,叫姐姐。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的……”
可是我的话,他们听不见。
他说他恋爱了,是家里介绍合作伙伴的女儿,他们将会在春天订婚。
他有了崭新的未来。
我由衷的祝福他。
我爸妈也在一旁絮絮叨叨,我竖起耳朵听着他们重复了五年的话。
许久,三人才一起离去。
又过了不知道多久,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走过来,突然跪在我的墓碑前。
我仔细看,才发现居然是周一鸣。
他居然穿着白大褂,真是奇怪。
“桑榆,对不起……”
我晦气的撅撅嘴,实在不想看见这个人。
他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。
夏云因为判了无期徒刑,他被判了15年,因为表现良好,提前出狱了。
他说他后悔了,他很怀念跟我一起在学校实验室的时候。
他还说我们那时候每天一起吃饭,一起研究。
这个人真是奇怪,那么久远的事情,我怎么会记得。
他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哭,“其实我一直在找你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夏云这么恶毒,她居然想要你的命……”
“后来,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起一辈子的,我照顾你,我们一起看日出日落。”
他跪在地上,好似在忏悔。
其实他说的这些话,于我而言是上辈子的事了。
如果他真的想跟我在一起,他就不会在我换了人工肾,产生了排异反应之后,将我捆起来丢在外边。
他现在说这些也不过是因为他失败了。
随后他掏出一把水果刀,一下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。
鲜血晕染了他的白大褂,看起来异常醒目。
他慢慢倒下,趴在了地上,握着刀的手,渐渐放松。
“桑榆,我错了……”
他一张嘴,血就顺着嘴角流下来。
他后腰还有一道伤口,跟我手术刀疤位置吻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