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3年腊月初七,青石镇的雪下得比往年更早。
林三跪在镇公所前的青石板路上,脖子上的木牌被鱼血浸透,腥气混着血水渗进棉衣领口。
牌上“流氓”两个红字是戴良辰的手笔——镇长之子握着狼毫笔蘸鱼血时,笔尖戳破鱼鳔的噗嗤声让林三想起十年前撞碎自己左腿的礁石。
“瘸子还想当英雄?”
戴良辰的翻毛皮鞋碾过林三手指,鹿皮靴底沾着供销社新到的古巴糖渣,“十年前你推我下水,现在又偷看女工洗澡,烂泥终究是烂泥。”
林三盯着石板缝里的冰碴。
十年前那场洪水卷走十七户人家,戴良辰的绸缎衣襟在他掌心滑脱时,喊的分明是“瘸子救我”。
礁石撞裂腿骨的闷响混着雷声,而镇长戴春山赶来时只瞥了一眼:“救人?
怕是讹钱吧!”
人群中的阿珍突然唱起《智斗》:“垒起七星灶,铜壶煮三江……”她裹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袄,调子却比刀锋更利,割开雪幕直刺林三耳膜。
这是黑鲨帮的暗号。
子时三刻,码头三号仓。
子时的海雾裹着咸腥,走私船“浙渔403”像头搁浅的巨兽趴在码头。
刀疤李——黑鲨帮二当家——将一捆螺纹钢砸在林三肩上:“瘸子,扛不动就滚去戴家当狗!”
林三踉跄着撞上船舷,左腿旧伤钻心的疼。
母亲蜷在漏风土炕上的模样浮现在眼前:肺癌晚期的咳喘声撕心裂肺,镇卫生所的止痛针全锁在戴家洋楼的保险柜里,而黑市的盘尼西林要二十斤粮票换一支。
“选戴家的枪子儿,还是黑鲨帮的活路?”
阿珍从雾中闪出,红围巾像一簇跳动的火。
她袖口露出的淤青新鲜刺目——三天前因偷塞给林三半块烤红薯,被黑鲨帮老大扇得撞上舱门铁钉。
林三沉默着扛起钢条。
雾中传来刀疤李的冷笑:“你后背那块龙鳞胎记……是林寡妇的儿子吧?
难怪戴家要弄死你。”
二十年前的秘密随海风湿咸扑面。
林寡妇——林三生母——因举报戴家走私案被沉海,后背的“逆鳞”胎记成为黑市处决叛徒的标记。
而此刻,林三的胎记正透过汗湿的粗布衫,在月光下泛着暗红。
公所后院的樟树挂满冰棱,戴良辰捏着账本踩住老周的断腿:“五千吨钢材抽三成,账做干净点,